转自:邯郸晚报
□马以让
说起遛红薯,早已被人们遗忘,尤其是年轻的一代,更会觉着稀奇。而我们这些从大集体走过来的人,对遛红薯却是记忆犹新,历历在目……
上高中那年,家里很穷,没钱交学杂费,娘一连几天愁眉不展。因为爹患脑溢血刚从医院出来,需要继续吃药恢复,家里已经是外债累累了……
为了减轻娘的思想压力和经济负担,我对娘说自己要挣钱交学杂费,娘却用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……
在那个农村经济极度贫乏的年代里,遛红薯也是救济家庭生活困难的一部分。一个星期六的下午,我绕着村庄转来转去,忽然看到,村西南的一块红薯地刚刚刨去红薯。我就急忙跑回家,背起箩头,拿着铁锨去遛红薯。大约半晌的功夫,箩头已堆满了红薯,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,感觉头有点晕晕的,但看到满满的收获,心里却甜滋滋的。当我准备收拾收拾回家时,大队护秋人员来了,硬是连红薯带着我的工具收走了。我随着他们到了大队部,主任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我这叫“损公利己”。我反驳说:“我把丢在地里的红薯遛出来,怎么能叫损公呢?”我又说:“人都快饿死了,丢在地里的红薯入冬就会烂掉,刨出来补充口粮的不足,这有什么不对的?”听了我的话,主任张口结舌,却道不出个一二三来,只会怒气冲冲……
娘来了,是和队长一块来求情的。娘说:“主任,孩子不懂大队的规矩,给您闯祸了,俺替孩子给您赔个不是。”主任这才消了气。大队书记来了,娘又说:“您看,家里给孩子交不上学杂费,孩子就要辍学了,要是这样,您的脸上也不光彩吧?”书记抬起头看着我连忙说:“那是——那是——”书记又把目光转向队长说:“这是你们生产队的事,队里先帮他们垫付上不就行了吗?”队长为难地说:“孩子他爹住医院已经支取了不少钱,可他家参加劳动的人少,工分挣得少,年底分不了几个钱,不能再支取了!”书记在大队部转了一个圈,回来说:“这样吧,我给你们一个‘特批’允许你们再去遛一次红薯。但有个条件,天亮了生产队的钟声敲响时,必须停止。”我一听让再遛一次红薯,高兴地转身就跑。书记大喊一声:“回来!把你的红薯和工具带上……”
我几乎一夜无眠,几次起床都被娘拽住了。也不知道时辰是多久,我发现娘已经睡着了,我还是偷偷地跑了出去。来到红薯地,我用手电照着,按照娘的提示“地头儿、地角儿、红薯秧堆子下边儿,最容易丢掉闷头儿红薯”果然,一块块鲜艳红薯从地下被我用铁锨翻了出来。天刚透明,下起了蒙蒙细雨,推迟了生产队钟声的敲响,给了我更多遛红薯的时间。突然,我看到娘冒雨拿着雨布来到了红薯地,娘看着我遛出的一堆堆红薯,又看看我脸上冒着的热汗,眼角湿润了。我不知道娘流泪是高兴还是心疼……
回来后,娘把这些红薯洗净,加工成淀粉卖了三十多块钱。除了给我交了十八块钱学杂费外,还给爹买了两个疗程的药。如今,土地耕作形式的转变,使遛红薯已不复存在。但每到红薯成熟的季节,遛红薯的往事总会在我的脑海中浮现……